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個人的親戚雖然很多,不過大致上可以簡單分為『媽媽掛』與『爸爸掛』兩派。
『媽媽掛』那邊的命名方式,使用的是【疊字】。
雖然只有針對女性,不過也算是一種特色,讓孩提時代的我,覺得背誦姨媽們的姓名為一種樂趣。
上一代:純純、麗麗、滿滿、美美、真真、瑛瑛
小弟惟一不能理解的是,為何沒有照順序來呢?
美麗、美滿又純真,這樣不是更好記嗎?
『爸爸掛』那邊的命名方式,使用的是【對聯】。
據說有一位遠祖,寫了一副對聯───『忠和延世澤,詩禮振家聲』,接著後世子孫的命名,都要根據這個原則來取,不可違背。
上兩代:延耕
上一代:世觀、世覲、世倩
這一代:澤之、澤芳、澤仁
所以如果小弟傳宗接代,無論是生男或生女,第二個字都強迫只能使用『詩』這個字‧‧‧
3個字已經被決定了2個,不知到底是該抱怨沒什麼自由與揮灑空間?
還是該感謝上蒼讓我的人生不用做那麼多選擇?
其實,我還真的有曾經認真想過這件事。
假設不幸為人父母,我絕對不能隨便幫他/她取一個爛名字,誤了他/她的一生,務必要別出心裁、簡單好記、意義深遠,這才不枉我倆前幾世修來的福分,希望他/她有朝一日能體會為父的苦心。
某日盛夏午后,在下於自宅後院仰望星空,嘴裡喃喃念著:
『王詩ㄨ,王詩ㄨ‧‧‧』
然而不若才高八斗、七步成詩的曹植,這一個字無論怎麼湊,就是湊不出來,當下有如熱鍋上的螞蟻,感嘆著自己的江郎才盡。
說時遲那時快,突然紫氣東來,甫又一劍西來,捲起千堆雪!
驀然回首,眺望雲之彼端,居然顯現九星連珠、天狗吞日之奇象!
剎那間,雲破月來花弄影,在下頓時心念急轉、文思泉湧,一發不可收拾!
是了!是了!
不僅要擁有『詩』情畫意的感性,同時也要兼備知書達禮識大『體』的理性。
『王詩體!亡屍體!
生男必為人中之龍!生女必為人中之鳳!
英文名字順便一起取~~~
Body!Body!
Nobody,Nobody,But Chu!
好詩!好詩!』
然而在眾多親戚之中,個人認為能夠稱得上名字算『酷』的,只有兩位。
外公熾龍,熾熱的火龍!
奶奶蜀輝,四川的光輝!
乍看之下就頗具氣勢,真是取得好。
跟我的【詩體】不遑多讓。
我與奶奶不熟,話也沒說過幾句,這是因為自幼與媽媽掛那邊互動較多,所以無可厚非。
以下這段我從來沒有刻意去求證與了解,但印象中奶奶是位四川望族的女兒,嫁給身為空軍飛官的爺爺,然後從大陸遷台求生存。
剛抵台時,經濟狀況並不好,為了扶養一家大小,似乎奶奶曾經擺過麵攤做生意,對於一位千金大小姐來說,實在難為。
幸虧日後三位子女都進入公家機關,算是被國家養,家境也逐漸好轉。
正因為不是很熟,所以幾個事件所留下的印象,也異常深刻。
《事件一》
不確定是不是國中時期?
有一次奶奶來我們家作客,結束之後我要護送奶奶,一起搭乘22路公車前往《中正梅園》。
現在看起來自然是小事一樁,不過那時大人卻千交代萬叮嚀,讓我覺得這個任務應該很嚴重,所以我一定要盡心盡力把它完成!
奶奶到底有沒有那麼柔弱?
我是不得而知。
記得當天有下雨,我除了要撐傘之外,途中步行時我都牽著奶奶的手,一點兒都不敢放鬆。
直到把奶奶交給另外一端的長輩,我才放下胸口一顆大石。
《事件二》
應該是《事件一》之後的一陣子,有一次在姑姑家,忘記我究竟在幹嘛,總之一直在不停地打開櫃子。
結果不小心打開一個外表看起來真的很像是衣櫃的門,裡面居然是一間浴廁,而且奶奶還正好在裡面洗澡‧‧‧
所以,我也就看到了奶奶的裸體。
當然這段記憶的尷尬畫面與內容,小弟的腦細胞相信早就已經自動刪除了,永久不得回復。
不過日後奶奶並未因此而責備我,更從未從其他家人口中聽過這件事情。
總而言之,算是一段塵封的回憶。
《事件三》
奶奶老人痴呆之後,初期有一陣子還滿兇的,時常對著某一邊的空氣就破口大罵。
一開始我沒想太多,但次數一多,還真是會讓人覺得,這個空間裡是否還有另一個次元的人在與其對話。
後來奶奶自言自語的情況仍有,不過和善許多,臉上也時常帶著笑意。
大學時期,有一次我忘記為什麼,跑去握著她的手,而她則是衝著我笑,說了一堆很小聲,我根本聽不懂的話。
那時忽然有一種很異樣,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情感,洋溢在心中。
沒有眼前這位女性,就根本不可能會有我!
她是我所能認知與理解的領域中,生命的最源頭,可惜我卻從來沒有好好花時間,認真去了解一下自己的親人。
我們已經無法溝通了,我們只能互相對著對方笑,知道對方對自己是友善的、是無害的,如此而已。
有點感概,也有點遺憾。
繼阿公、爺爺、阿媽之後,奶奶終於也駕鶴西歸。
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,世人莫道西方遠,西方一路在眼前。
不知往生者對於塵世間,是否還有著羈絆?還有著依戀?
不知往生者真的是就這麼離開了?榮登天國淨土或西方極樂?還是會一直在冥冥中守護著後代的子子孫孫?
將心比心一下,如果我是離開的人,而且恰巧我也真的有在天之靈,我絕對還是會說一句很老套但很誠懇的話:
『你們千萬不要太傷心,一定要好好活下去。』
我是為什麼來到這人世間?
我的生命到底有什麼意義?
至今尚未能有滿意的答覆。
不過既然我現在還活著,就一定要珍惜,就一定要感恩。
我不敢說能做到讓你/妳們驕傲,至少也要不讓你/妳們失望。
再次衷心感謝賜予我生命的長輩們。
澤仁 敬上
2012.02.07